拂了一身满 第98节
提及她已故的父亲语气仍存敬意,低头看向她时侧脸被温吞的月色浸染,显得格外柔和宁静。 “我曾说要带你去那里看我手植的梅树,此后却久未能履诺……如今且在这里看了,能否便不算我失信?” ……她记得的。 那是他离开江南后不久,雁来音信无凭、路遥归梦难成,远方之人寥寥几笔落在信笺上,字字句句便留在等候之人的心底—— “西都故邸久无人居,庭生杂树春草没径,移之而植新梅,及卿北归当已亭亭。” 她那时满心以为自己将会嫁入方氏成为他的妻子、更以为过不了多久便能亲眼瞧见他亲手为她种下的“亭亭之树”,却不料此后乾坤陡转万事皆变、她与他都再不曾回过长安,金城千里的帝王之州已然沦丧、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。 她心中觉得怅惘,又想若表现出来难免会更令他为此次北伐之“败”负疚,遂只假作被满庭繁花迷了眼、欢喜地在花间穿梭张望,正似一只逃出牢笼无忧无虑的自在莺雀。 “这些都是你亲自种的?” 她惊喜地回头问他,将越发浓烈的悲伤深深埋在心底。 “这么多……不累么?” 他负手走在她身后,凝视她的眼神还像当初在石函湖心一般温柔,倘若她不慎被什么花枝绊倒、他也定能像过去一样稳妥地将她抱进怀里。 “多么?” 他随她一同看向园中连成一片的梅树,其实比先帝和今上派人为她专造的梅林要狭小得多。